三四十年前我们那个公社叫白庙公社,驻地叫牛尾泉。那里有一眼令人叹为观止的旺泉,它在天台山余脉大光山脚下,向前伸展15里左近汹涌而出。无论晴雨旱涝,泉水清冽无比;不管酷暑寒冬,水温凉热如饴。那些年辰,这方泉眼,滋养了公社驻地的近十个单位、十几个村庄、千余口人畜、近万亩田禾,实在是一旺生命之泉,也是我的记忆之泉。我的50岁的人生历程,将近一半和它密切相关;我的向上向前的生发脉路,是从40年前,到公社驻地牛尾泉那里读初中开始的……
亢家窝
牛尾泉所在,行政上称为牛尾村,自然村叫亢家窝,大概是因为该泉北侧村民以亢姓居户为主吧。很早就接近亢家窝,是因为我的二姐在七十年代初,出嫁到了亢家窝。亢家窝这个自然村,当时有四五百人口,分了两个生产队。居户除了姓亢之外,还有张姓、段兴、文姓,中学背后的一户王姓。记得我在几岁时,随二姐去她家玩,她家的北侧,当时正修石门水库灌溉东干渠,父母在工地干活,我寄在二姐家,吃饭时,我还端的是木制的饭碗,当时人称“木满满”;还有就是整修武汉公路(武乡——汉王)沙凹岭段,我也是相跟着父母,也由于工地距离二姐家近,在她家吃饭睡觉。
后来我到公社中学读书,三四年来,我基本都是中午在二姐家吃饭,晚上才回到山根下的家里。那时节,我已经十二三岁,课余可以帮着姐姐家干点轻省的活计,比如收稻草、拾秧茬,但最多的是到牛尾泉里挑水、洗菜、淘麦,我就对这眼泉水很是切近和熟悉了。
后来,我考上师范学校,到校回家往返都要经过姐姐家,在那里吃饱肚子、喝足了茶水,再回到老家;八十年代末,二姐不幸因病去世,亲人虽然不在了,可我的姐夫、外甥儿女都在,我也在步行回家时,经过亢家窝,到二姐家里看一眼。后来公社搬迁到大路边,我也在大镇上参加了工作,办一些事情就不需要到亢家窝了;我来去武乡镇,主要走的是武汉公路,经过牛尾泉和二姐家的机会就很少了。
亢家窝那个村,留着我的亲情、留着我的苦读生涯、留着我的懵懂的成长经历,我还会牵挂它的。
公社大院
我所在的公社,当时名字叫白庙公社,听说文革时曾更名“红阳人民公社”。那是牛尾泉上边台地上最权威、气势最大的一个单位。
它是占据东南半边龙王庙,再新建了两进院子土坯平房的一个院所,占地十余亩,南边一直连接到了牛尾泉上边的路沿上。紧靠围墙一排,是公社的后勤部门,主要有储备室、餐厅、食堂,食堂开有后门,洞穿围墙就直达台基下的泉水池。可以说公社食堂是最得泉水便利的;两柱近十米高的红砖烟囱在这个低洼的平地里,在它周围一片平房簇拥下,显得异常显眼突出。
当时每年都要在这个大院里召开无数次的各种重要会议,遇到重大节庆、或公审、批斗大会,就会使用与隔壁中学共用的大操场。那时节政治运动多,每年初,在这里要召开“小三干会”(公社、大队、生产队干部参加的会议),到了会议结束,就看见一伙一行的各级干部们神气活现地在公社大灶上汇餐,很是令人羡慕。那时的公社设置还是沿袭了文革的组织形式,主要领导称公社党委书记、公社革委会主任,再下来是各个部室。
记得那时的书记姓殷,是相邻的汉王公社殷家冲人。那个村子怪怪地神奇,据说当时在公社这一级当领导的有20多人;后来那些书记主任们不断进步,最大官做到了行署专员、市人大主任。不要说这些大领导,只要是从公社院子里出来的人,在我们这些半大农村娃儿眼里,都是极其了不起的人物。公社大院给我留下最深印象是1976年9月中旬末,我和整个公社的师生一起,在六间通长的简易电影院里,追悼伟大领袖毛主席;各个大队的社员也是分批次参加这个活动,连续好几日,在公社大院里黑纱、白花,呜咽和哭声,一直是悼念活动的主题;半月后纪念三伟人(毛泽东、周恩来、朱德)的电影纪录片制作出来,我们又进电影院观看缅怀。
1982年我考上学后,公社的名号也因十二大政策而改成乡,并把住所搬迁到了公路边上的谌家窝,牛尾泉那里的公社历史算是画上了句号。
白庙中学
白庙中学,这是我们公社中学的名号。这所中学,始建于何时,我无从去做考证。看着它占用大半个古旧的龙王庙,就可以看出它的历史也不短啊。
我是1978年,在大队戴帽子初中撤销后,考入公社中学的。我们那一级共7个大队的小学毕业生考进初一,约150人吧,依据入校后检测的成绩,分成一二三班。当时学校初中6个班(我们那一级初中,才改成3年学制),外带戴帽高中4个班(高中2年学制),共十个教学班。老师共有20余人,公办教师仅六七名,其余都是民办教师。当时毕竟文革结束了,政府、社会也开始重视文化,所以我们开的课目比较齐全,但仍显得老师严重不配套和数量不足。
我在尖子班一班,配备的老师阵容比较强一些。就这也是七长八短,语文老师是一位快60岁的地主成分的老民办教师,属老学究式样;英语老师奇缺,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叫岳国藩,是否文革后才解放出来的,不得而知,教学发音极不标准,如“what is your name”,他教读发音“花蹄义娃肋木”,“A red flag” 他教读发音“A瑞迪富朗嗝~~”,我们英语都学了些半罐子,由于当时中考英语成绩不计入总分,两学期后,我没就没开英语了。数学老师刘志仁是我们的班主任,一直陪我们到初三毕业,还有物理老师刘明智,初三语文老师万文兴都是很有能力、教学管理严谨的民办教师里的佼佼者。
1979年我校高中班毕业生,有6位学生考上大中专学校。
在众多老师的精心栽培教育下,初中毕业我班考上9名中专生。记得那年考上省级中专的4位同学,400分的总成绩,他们考分都在360分以上,而且两位还是数学、理化双满分;那个秋天,我们班更大的收获是两位刘老师也考上师范民教班,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,引得相邻初中的学生转学到我校读插班或复读。
三四年的初中生活,我们这些半大孩童成长为学识充盈的少年,部分人还由此获取了吃上公家饭的资格,真是人生历程中弥足珍贵的经历。且有两件事情补做花絮经历。
初一那年的麦收时节,学校里在虎头寨下的张家地坪开办有农场。学校安排高中同学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全天到农场收割麦子,要求全部学生在学校集合后,统一前往;偏偏有几个学生家住农场跟前,认为再返身赶到学校集中多此一举,便私底下自己约伙先到了农场。那阵儿,看守农场的老王去了菜地,没关锁门,四五位早到的学生便涌进了房子里,看见房子半墙壁挂着一把火枪,一个便好奇地抢夺在手中,正好指着一个外号叫“老兔娃”的同伴,开玩笑地说“打老兔娃啦,打你个老兔娃……”一边在说,不想手指撞动了扳机,只听“嗵”的一声巨响,一股黑砂伴着白烟散了出去。响声惊傻了这帮少年,也惊得老王急忙赶进房子里,看到被打者屁股上筛子眼一样往外冒血珠,呼地拌脚“你们这些活仙人呀,咋戳地制们(这么)大滴拐呀!”正在束手无策时,听到异响紧赶来的领队老师组织简单止血,绑缚简易担架抬着伤者抄近路赶15里地到区医院,伤者终因失血过多而死亡。当时校园安全形式不同如今情形,也没有目今网络媒体的加速传播,再因事主两家关系都挺好,学校出面做了一些补偿调停,也只向上级以“玩枪自咎”的结论,了结了这一惊天大事。
临毕业那年春天,学校组织初三男生到肖寨砖厂劳动锻炼10天。我们住的是集体工棚,吃的是大灶上带点荤腥的熬菜米饭,出的力气尽管有些超出负荷,但我们这些半壮子农村娃都能抗住。特别是老师组织细致、安排有方,师生们没有发生丝毫的小病小伤。现在想起《平凡的世界》里孙少平那些苦难经历,真感觉这次锻炼的不同寻常呀。
我的初中母校白庙中学,直到1994年并入王家岭中学,走完了它的文化传承的历史轨迹;后来在这所龙脉之地上,新迁入了改扩建了的牛尾小学,总算是还有一片琅琅书声伴着泉水,回响在高远的蓝天下。
公社医院
公社医院基本还是处在与学校、公社平级的台地上,只不过它在最南边。它是1958年在“联诊所(诊所联营)”的基础上扩建成的基层全科医疗机构,因我的大舅在医院里当医生,所以我进出那里机会比较多。
公社医院正面对中学南大门,东边侧首邻牛尾泉,与公社大院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大空场——那就是此前已经说过的作用类似于天安门广场的地方,那个空场靠西修有一个简易大舞台 。
公社医院占地面积也就一亩方圆吧,只有一个大院子。朝北是一排白灰粉刷墙壁的土坯房,正中是过厅,过厅两边各开50公分见方的窗口,分别标识“划价收费处”、“取药处”,再里边是七八名医生的各自的科室;院子的中间是通道,临了四面的房檐滴水前,栽植了几种花卉和树木,好像有木槿、石榴、月季、李子树;还有几种常见的药草:薄荷、紫苏,人迹稀少的背阴处,自生自灭几簇车前子和带刺的地骨皮。抬眼望四周的白墙上,那才是吸引人的地方。
院内过厅正中的白墙上,用朱红油漆刻画一个大红十字,非常工整,上方用仿毛体书写“为人民服务”;院两边房檐下各书写仿毛体“救死扶伤,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”、“治病救人,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”脸盆口样大小的红油漆字;在南墙的小空隙处书写两方仿宋体的毛主席语录。之所以对这些文字书写记忆尤深,是因为它出自一位被屈辱和迫害压在生活地底下头不敢抬、眼不敢睁的,我的“四类份子”的父亲之手……有几次都是他上午在医院前的公社会场挨批斗后,下午安排任务到医院书写。
1980年前后,我的大舅退休,他的三儿子顶替接班进了医院工作。再后来我的三表哥去市卫生职校进修后,一直做着诊疗医生;他也是我舅家第五代中医传人中唯一正式的公家医生。
公社医院支撑到九十年代初,随着牛尾泉一带多个单位的搬离,也相跟着搬迁到了公路边上了,公社医院的历史,就此结束了。
农械厂
在七十年代末,那个才从政治斗争的泥沼里挣脱出来广大农村,农械厂可以算作工业的骨干和代表了;之所以在这要介绍公社农械厂,是因为它处在从最低处公社那个台级向供销社攀爬的过渡地段。
农械厂,在当时一些上了年龄的人的口中,常被称为“铁业社”,估计初期只是一些小炉匠集中在一起的敲敲打打罢了。后来随着生产生活需求的进步,有的农械厂开始自主研发生产一些农用产品。最普通的是打造一些厨房用的勺子、铲子、铁制水马勺,耕作用的镢头、锄头、洋镐、铁锹,日常用品水担搭钩、门了叼、牛脖转珠、猫狗链子,稍麻烦点通过翻砂制成的铁锅、犁铧、铁耙等等。
我们公社农械厂,占地七八亩吧,因地形限制显得长吊吊的不太规则。紧依斜着的道路,开了大门,那大门是他们厂里自己焊接的钢筋铁门,门楣上边焊接了20多根上端有红缨枪菱形铁尖的拱形栅栏。大门里边是门卫室,那里常有一名很严厉的老头像看守监舍门一样注视着来往进出人员。这个农械厂共有职工十余名,大多都有一技之长,身份都是半工半农的“农副工”,就这也在我们这些纯粹农村娃眼里,艳羡得不得了。
那时我的堂哥就在公社农械厂工作。每每大清早,和我们学生娃上学的同步,就有门前岭梁上上户队里的堂哥的同事,扯了长声叫“王婆——王婆~~~”(我的堂哥名字第二字发pu音),好像在向整个村子宣示他们是工人一样;也许这个呼叫长音激起过不少儿男的奋斗激情吧:好好上学,长大了也去农械厂当工人。因为堂哥在农械厂,他儿子和我同岁,也在中学上学,所以我就隔三差五的随他的儿子去他的宿舍玩;有次年前腊月期末考试前夕的黑夜里,我们用他父亲自己制作的钳形“蛋卷器”在火炉子上烤蛋卷吃,那种麦香、油香味一下子弥漫在屋子里……好多半大娃儿手里滚的铁环,几乎都有个远远近近的亲戚或熟人在农械厂,因为那时只有农械厂才有电焊机,可以利用钢筋下脚料焊铁环。
这个农械厂后来生产了几年小型小麦脱粒机,家庭用打谷机,再后来随着人们使用蜂窝煤炉子的盛行,也集中生产了几年煤炉子。先期是里边装两块煤的小炉子,后来顺应市场,升级为里边装三块煤的大炉子。这些产品,都没有品名和标识。再后来,一些个体加工厂兴起,挤掉了各个农械厂的生路。工人们有的个体承包车间作坊、有的洗手回家另谋生路。
农械厂就成了烂包了的破败荒废场地。听说后来供销社新成立的贸易公司把此场地做过货场,再后来乡企办出面把这块场地承包给一个私人做煤站,人家做制作、销售蜂窝煤和散煤的生意,很是赚了一笔钱。
供销社
提起公社供销社,那可以说三四十年前人人牵挂的处所。在那个物质匮乏、物资奇缺的年月,流通渠道各级部门卡的很死,几乎是每个公社只能有一个供销社,每个大队才可以开一个代销店。
白庙公社供销社,处在由东干渠插向公社大院去的大路的边上一个规整的平场子里,占地前前后后十好几亩,地点既宽展、又高梢,很令人羡慕。那时节售货员或者大队代销员的地位很高,一方面是他们工作轻省,日不晒、雨不淋的,再是近水楼台可以最及时享用到、见识到新到商品。所以当时村小学民办老师挤挤地想去代销店卖货,公社中学校长鼓励他教中学的侄儿“好好表现,明年我求求公社主任让你去当售货员”。
那时候全国上下所有物资都是国家统管,流通也是国家一条明线——通过供销社这个渠道(此渠道以外的任何形式都算“投机倒把”),按比例、按需求划拨、调转;那时节割断了私有经济,更没有自由交易场所。到了基层社队,凡与老百姓生产生活相关的一切物资,都要经过供销社售货员的手,发派或者销售出去。当时的物资,并不是说你有购买需求和购买力,就可以随意购买,几乎一切紧急物资,都需要凭“票、券”供应,当时的“票、券”主要由粮票、食油票、布票、肉票、食盐票、煤油票、糖票等。每一年里,县供销总社依据本县可以从上级获得的物资总数(估计),参照辖属各公社人口数目情况,分割各种紧俏统管物资票券,由县、社、队依次下发到社员手中。比如我家有5口人,基本在年初会从生产队管账目的会计手里,领取粮票30斤(分全国通用粮票、省内粮票)、布票6丈、肉票5斤、食盐票12斤、煤油票6斤、糖票三四斤吧。此外,供销社主任还掌握着极少的几种“高端商品”的分配票券(如自行车、缝纫机等),即是公社书记、主任想买这几样东西,也得和供销社主任求情。那时一个供销社主任,简直牛滴不得了。
没来公社上初中前,我很少到供销社买过东西,偶尔的帮家里买火柴、煤油、食盐,也主要在大队代销店就可完成。到了年关跟前要购买布匹(口语叫扯布),又多是随了母亲到更远的区镇上。一个公社的供销社,基本含有办公室、营业门市部、收购部、储物仓库等部门。十几二十号的工作人员中,只有五六人站在柜台里;其他的人有搞行政管理的,有到城里上级进货的采购员,有收购社员手里药柴和山货特产的收购员,还有伙食管理员和厨师。
白庙供销社的营业门市部很气派,八间青色一砖到顶的厦房,中间不用墙壁隔开,而是用人字形过梁撑起房顶;两端的两间房子前边封死,中间6间房各在每3间的正中那间,开了整间房宽度的大门,其余房间正面开宽阔大窗户;这六间房内是涂刷了绿色油漆的半人高的木质柜台,估计有20米长的阵势吧,这一段是综合柜台,主要摆放常用物品;另两端柜台和长柜台成九十度角,一端摆放布匹,另一端陈列煤油、铁锅、花肥等生资用品。营业员一般两端各一名、中间二三名。我进供销社次数不多,偶尔的去买几支油笔(圆珠笔)芯、钢笔用的蓝墨水、作业本;有时候陪同学去买东西,他们往往买毕正经东西后,还将剩下的余钱有时买几颗水果糖(2分钱一颗),有时买一包瓜米籽(葵花籽,1角钱一包大约二两的样子),给我们这些同伴分食。
这里我要说的是,尽管那时节物资很少,但都是真东西。记得我在供销社买了一双尼龙袜子,不下脚地穿了两个冬天都没坏;毕业那年买了一双塑料底布鞋,穿到新学校,过了年还没破。想想现在啊,到处都是假冒伪劣商品和由此产生的垃圾。
农机站
比供销社更高的梁顶上,还有两个单位,那就是农机站和兽医站。这里的海拔足足高出牛尾泉100米。这两个社管单位是后来随着“农业学大寨”运动来发展起来的新单位。下边平场里铺摆不下了,才把他们甩到了干梁上,显得“娘嫌老不爱”的样子。
这个农机站还同时兼有农技推广的职责,只不过在我上中学那阵,只知道那个院子里停了几台大型拖拉机(机头有四个轮子),再没有别的啥农机,所以有些社员又把那个单位叫“拖拉机站”。
此前介绍的单位,不论大小都有一圈围墙,形成独立的、威严的院所;可这梁上相邻的农机站和兽医站却没有围墙,就显得很空旷和荒蔽。我有个同桌,他的父亲是郑家庄的退伍军人,后来就在农机站工作,他常常显摆他坐他老子开的拖拉机,沿着东干渠堰坎回家的经历和感受,很是令人羡慕。
其实,当时的农机站只是个摆设。农业机械推广吧,各个大队穷得没有余钱购买添置新的农机具,等待上级给派发,也是一年难遇一两台,无法下分下去;搞农业技术更新吧,农技员也是蜻蜓点水样,做做表面文章而已。我的记忆里还记得我们生产队仅仅搞过一次在小麦地里套豌豆、玉米地空隙栽红薯的“间作套种”,也不见明显的增产增收效果。那些或露天、或阴湿地上放置的农机具,时日一久便生锈、发霉,再后来就失修报废了。
随着农业生产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,农民们心里自有一本账,各自琢磨着农业技术的改进,增产增收的绝招,不用农技站操心了。那些各个大队抽用的农技员看到工分不好混了,自己家责任田里急需要打理,也就没了心劲再往农技站瞎跑了,直到后来,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伺候自己家的土地了。个别农技站工作人员由于路子宽、上边认识熟人多,单位解体后又做了别的经营,后来发展的挺不错。
农机站的生命历程很短暂。
兽医站
公社兽医站的管理事项主要有三:家畜宰杀审批,家畜家禽病害防治,牛马猪羊等大型家畜的配种改良。
公社兽医站产生于70年代中后期,在没有兽医站组建前,它的第一项权限,是公社党政办或者民政办代管的。记得我们那还有个在结婚证上盖“准予宰杀”戳章的笑话。说每到年关跟前,农村青年结婚的就很多,有些喂猪肥的家庭,也爱临近春节才杀年猪。那时节杀猪是需要审批的,没有公社一级的批准,养猪家庭是不敢贸然宰杀的;而审批生猪宰杀和结婚办理事务,都在民政办公室办理。某天一对新人欢欢喜喜去公社登记扯结婚证,办事员估计心里正想着别的事,粗略审查完两人的资料后,就在一张8开大小、奖状样式的结婚证上盖了个“准予宰杀”的红章。一对新人一看大晕,揪着办事员吵了起来——原来,此办事员的桌面上同时放置了几枚使用率极高的公章,外形又都差不多,有审批结婚的、有审批杀猪的,由于一时心不在焉,错盖了公章,闹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。
审批生猪宰杀(也有简称批猪),想想真是奇葩。可是你去打问下目今40岁以上的生在农村的人,有几个没有帮家里去公社批猪的经历呢?我曾经担当这一重任五六次吧,很是麻烦。先要自己提出申请“为了响应毛主席‘大力发展养猪事业’的伟大号召,我家今年家庭养猪×头,已按政策完成上交任务,现在申请宰杀自用。××× 年月日”。有些不识字家庭,还要央求别人帮忙写申请。申请写好后,先盖生产队公章,再去找到大队文书盖大队公章,此后才可以赶去公社审批。如果遇到公社审批员不在,审批不了,那么即使锅里的水烧得滚开,也是不敢杀猪的。如果谁家没有“批猪”就宰杀被举报,那可是要挨批斗的。
当时养猪宰杀政策是“交一半、留一半”,也就是说某个家庭全年养猪一头,那么宰杀后一扇(去头后整猪的一半)生肉平价上交公社副食站,另一扇及下水、小件才能家庭自食,还不能公开和私下交易;养两头的,那自然上交一头生猪,自己宰杀一头自食。那时人的肚子都吃不饱,养猪3头及以上,几乎没有。
兽医站后两项职责,现在依然延续。我们的印象中,公社兽医配备有一辆加重自行车。那时全公社才一部电话,所以遇到牲畜生病,都是人亲自去兽医站请兽医;兽医受到邀请,给兽医站登记去向后,才可以下乡救治。一般一个兽医站三四名医生,一两名骟匠。
公社兽医站的骟匠,给人印象很深。一是每到一个村子,标志他们身份的“当朗朗朗朗~~~~~”小锣声特别引人注意;二是看他们工作时,仅仅只用寸半柳叶刀,在母的、公的猪牛的后腿临近腹下一划拉,算是骟完一只,倍感神奇;再是听得歇后语“骟匠进油坊——炒的卵子翻天”,可以想见在那饿肚子的年月里,他们的生活是多么滋润?
公社兽医站后来也随着包产到户自行解散了,乡镇合并后的镇兽医站也被私人承包经营。后来一些年轻一些、思维活络的,以自己的兽医经验,在城市里开了宠物医院,效益十分不错。
还有公社信用社、公社邮电代办所、公社敬老院等都是寄居在其他单位下的小单位,在此略过了。
目今原来公社所在地的牛尾泉,附近只有一所小学成为他的伙伴;附近居户也用上了自来水,泉水周边已经很少有人光顾;听闻新近有人欲开发此泉水,但经化验好像某种主要矿物质含量不足······落寞荒败的牛尾泉,亦如平凡乡民的人生那样,只能静静地无尽流淌了。(来源《汉风》第24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