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绿碧绿一泓水,似一块硕大的和田玉,湿湿润润,平平滑滑,静卧于深山之中。
乍一看,心头升起一股明媚的湿气,浓浓密密般袭上身来,眼眶仿若抹了一层温和的润饰油,鼻息顿时畅亮清爽,浑身上下如饮甘醴,通透无比。
河道狭窄,青山夹岸。左岸,绿树蓊郁,蝴蝶翻飞。右岸,一条柏油马路,仅容一车,弯弯曲曲,直通幽处。
马路与高山,掬起一条狭小地带,零星散落着几间红砖红瓦的房屋。屋前,巴掌大的水泥抹成的院子,散落着一些农用工具,几只小狗在院子边上跳来跃去。屋后,巨石为檐,山体为墙。高山掩映着小屋,风雨不侵,很是惬意。山与屋,如母子。仿佛一位年老的慈母,疼惜地拥着娇美的婴儿,情意深沉。山上,疯长着丛丛灌木,如女人刚睡起蓬乱的头发,根底处却排列细密。一块块青石突兀斜出,如巨人之掌,直伸出去接天上撒下的福泽似的。屋子通体一红,与青石绿木相衬,仿如岩石里镶着一颗宝珠,精巧,夺目。高山,小屋,灌木,三者红绿相间,青红相合,三色渲染,真乃天地绝配。
河右岸,植有杏树,桃树,李子树,枸树,桑树,樱桃树,一字儿排开,高低不一,恰似一道绿色屏障,隔开了马路。河与马路,如此分离开。马路与住屋,紧密相连了。
经过一户人家,见檐下卧一小黑犬,通体黑色,双眼眯着,歪着头,似在憩息,肚皮一起一伏。院侧杏树下,坐着两位时兴女子,肤白个高,一个着黑衣,一个着黄衣。一女子低下头,双手拢黑发,玉臂细长,像是在梳头。一女子双臂交在胸前,侧头望着梳头女,一脸笑意,似在低语什么。院中间,几个男子围一小桌打牌,吆喝声,笑声,彼此起伏。驻足,尽兴欣赏。两女子见有人观看,害羞似地背过身去。小黑犬吠起来,两小耳直直竖起。打牌的男子们举头齐望,一脸迷惑。一时,院落里,除了小黑犬,其余皆已噤声。见此情形,感觉扰了人家兴致,心顿生愧意,举步顺着马路前行。走出几步远,突闻院中笑声顿起,叽叽嘎嘎,很是酣畅淋漓,仿佛刚才打败了入侵敌人似的。
行至马路尽头,河水变了,转换了容颜,一路的碧绿温润消失了,眼前是一条清且浅,亦可见石子的小溪。宽阔的河道尽头,一块大青石仿佛从对面山里长出来似的,如手掌顺着河道铺开,严实地抵达到右岸,似修筑的河坝,却又不是,看得出是纯天然。青石上,长满绿绿的苔藓,清浅的小溪流过来,在掌上细丝晃晃,如小珍珠连起的条条串子,光洁晶莹,煞是可人。
大青石与河道交接处形成了一段落差,天然一小瀑布自是天成,小溪流下去,虽水量很小,与河道小石子猛一相遇,便是淙淙叮叮一阵脆响的欢呼,如音乐在奏,清清爽爽。
顺着小溪前行,忽遇一座小石桥,桥下,又有另一条小溪游来。这小溪沿右侧深山中走来,亭亭袅袅,潺潺而鸣。溪中,大小石块,紧紧相挨,层层叠叠,光滑如卵。石在水中看人,人朝水中看石,白色,青色,米色……各色相依,说不清的色,数不清的石,形态迥然。石,大有大的俊朗,小有小的秀逸;水,抱小石而走,绕大石行过。溪侧,有几株槐树,树间隐着几只不知名的鸟儿,相相鸣叫,彼此相呼,唧唧咕咕,盈盈入耳。
两条小溪,自自然然,相约桥下。交汇处,形成一个大拐弯,与高山交错摆开,出现一片地势平坦的三角地带,恰如一座天然孤岛。岛上,有两个院落。
过了小桥,可看某某农家乐的牌子,白底红字,很是耀眼。岛上建的房子高大,院子敞亮。院中,两排蓝色旅游桌椅,上撑白色凉棚。棚边,停着几辆小轿车,有黑有白。不时,鸡鸣几声,眼见两三只红公鸡在车棚边自由漫步;又听见犬吠一声,见一只大黄狗站在院子边上,左右张目。桌椅上,散坐着几位男女游客,带着白帽子,穿着花花绿绿,姿势不一。这静静的山中,这一派景象,人气与山气,静态与动态,俨然世外。
立于此,望之水,望之石,望之鸟,风声,水声,鸣声,相互掺合,相互照应。观院落,闻鸡鸣,听狗吠,看游人,人形,鸡模,狗样,彼此呼应,彼此相闻。静立片刻,尽情欣赏赏眼前美景,直觉心头生风,发肤生香,身闲神泰。身心,不知不觉融入了这山水鸟鸣中,这鸡鸣狗吠中,熏熏然,醉了醉了。这是哪里?是人间吗?不由连连追问,仿如入了龙宫,似乎上了天堂。
听人讲,碧绿如玉的河,是潘家河。河的上游,源于两条小溪。又听说,小溪从秦岭深山谷底而出,一路姗姗而行,到了汉中域内。自此,人沿溪水而居,屋沿山形而建。
后来又知,潘家河不止是一条河,还是汉中境内一处著名的村子。住了不到十户,因水之独特幽幽,因山之高峻兀兀,成就了一处佳境,绝尘世外。(来源《汉风》第21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