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条大河波浪宽，风吹稻花香两岸。”写于1956 年夏天的《我的祖国》歌词，是乔羽的代表作之一。每当我听到这首歌，脑海中浮现的，是汉江以及汉江两岸白鹭翅膀下碧绿的稻田。汉中人亲切地称汉江为大河，“一条大河”似乎就是指
的汉江。
    实际上歌词中的“一条大河”指的是长江，但正如乔羽所说，“无论你出生在何时何地，家门口几乎都有一条河，即使是一条很小的水流，在幼小者心目中也是一条大河，而且这条河上的一切都与你息息相关，无论将来你到哪里，想起它来一
切都如在眼前。”
    尽管如此，“一条大河”仍然像汉江。“我家就在岸上住”，我家，我们的家，汉江两岸的村庄、城镇。大河上的风是有色彩的，风吹稻花，两岸翠绿，香到人心里，绿入人的记忆里，纯净，凝重，如上帝不肯轻易示人的珍藏。
谁也说不清掠过汉江水面的风的颜色。“野桃含笑竹篱短,溪柳自摇沙水清。”
    我同样觉得苏东坡的诗是专为汉中盆地的某个村舍写的。春天，寒意未消，汉江两岸的丘陵、山地，迎春花、山桃花、稠李花、苹果和梨花都开了。远看，斑斑驳驳，恬静素雅恰到好处，如莫奈的手笔，又比莫奈轻盈通透。莫奈画笔对光与阴影非常敏感，但他难以捕捉风的颜色。初春的汉江两岸，是上帝的花园。
    深秋，风掠过汉江滩地成片的芦苇，雪白的芦花随之飞舞。田边沟畔的野菊花细细密密地开，秦岭、巴山的野果熟了，红到透亮。浓浓淡淡的红与黄，是毫不吝啬的泼洒，为山脉沟壑着色。已故汉中画家曹自先、方济众、潘德三、许自彬的画
里，汉江两岸深秋的风一直在吹。深秋的汉江两岸，上帝打翻了颜料桶。
    有一段时间，没有原由地喜欢美国有黑人血统的女歌唱家和作曲家凡妮莎·威廉姆斯演唱的歌曲《风之色彩》。一遍又一遍地听，听风从天色一样蔚蓝明净的哈得孙河上吹过，掀起凡妮莎·威廉姆斯童年的秀发。“也许你认为无论在哪里，大地只是静静地匍匐在你脚底，但我知道大树、动物甚至岩石，都有自己的生命、灵魂和名字。”从纽约的母亲河哈得孙河上掠过的风，似乎同样掠过汉中的母亲河汉江，汉中盆地的大树、动物甚至岩石，同样都有自己的生命、灵魂和名字。
    “你能画出风的颜色吗？梧桐树能长得有多高？假若你砍倒它，你将永远无法知道。无论你是白肤色或黄肤色，我们都需要唱出山的声音，画出风的颜色。只要让我们在大地上紧紧地拥抱着，就能唱出山的声音，画出风的颜色。”文化有差异，
    心灵无阻隔。凡妮莎·威廉姆斯的歌是唱给全人类的，彩色的风吹遍世界每个角落。
    甚至，在夜色中、月光下，在万木萧瑟、雪花飘落的冰封时节，彩色的风依旧在汉江两岸吹拂。掠过家园的风，毫不察觉地掠过了我们的心田。彩色的风，是上帝最初吹到亚当身上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