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身是刺的树
在山中独行,忽闻一阵淡雅的清香,正疑节令已是晚秋,何来这蜜一般的花香?极目搜寻,在崖下找见一株遍身是刺的树,树冠上顶着鹅黄色的花瓣,有蜂和蝶在花蕊间采蜜。
这是一株在林子里最不讨人喜爱的树。不知道名称,我姑且称它为刺树吧。——整个身躯长满了刺,就连叶子也不太友好,尖尖的刺傲慢地挺在叶片上。这种树既不能做木材的料,连农人们砍柴,也将它挑拣出来,一阵乱刀截断,和各种藤蔓卷在一起,弃之荒野。这么一株令人生厌的树,却在这个花样渐趋稀少的季节里,盛放着它自己的花朵,并以清甜的郁香散布在山野里,给蜜蜂带来果实,给我以无比的慰藉,给这个荒寂的山野频添了一些意趣。
这株遍身是刺的树在向我们表白:任何一种物种都有它生长和存在的理由,无论你喜欢与否。它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候和它有缘一见的人。它并不以为它的锐利的禀赋和丑行在同类中的卑微,它坚定地相信:它的素淡的花香也能给人以爽心悦目的。
人们叫它“铁浆树“
在山中,尤其在冬天,亦不乏青葱的山岭;越是峭岩陡壁,越见树木葱浓,终年披绿。那一丛丛,一蓬蓬,威武的耸起,傲岸地挺立,直插云霄。
乡邻们管这种树叫铁浆树——乡俗称呼,中间这个字是浆或匠,没有人追究。所谓铁者,即是说明这树的木质特别坚硬,非利斧奈何不了它,是乡邻们做家具用来做腿木的上等材料,坚固耐磨,百年如新。前些年,山里没有禁伐,有商家专收铁浆树烧成的木炭,打包装箱,漂洋过海,赚丰厚的利润。
铁浆树有如此刚烈的品行,全杖着它有着众多的豪壮的根。当你攀上悬崖,与铁浆树亲近的时候,铁浆树的根,展现给你的是一副生命搏杀的图腾,由不得你不怀着虔敬的心,由不得你匍匐下来,热泪盈盈地去啼听它在和岩石搏杀的嘶吼声——它,以弱对强,以柔克刚,以永恒对永恒。我们看到了它胜利的身躯:它在岩石上攀爬着,贪婪地接纳着一星半点的尘泥和水分,身形时而纤细,时而粗壮,凝聚千年之勇,落得遍身疮痍。
有时我想,假如此树生长在沃野,或许是一株泡桐或一株水杉,绝不会与铁树有缘。
当我抬头仰望它的时候,它依然披着苍绿向我打着手势。
我告诉它,春天来了。
河边的“麻柳树”
太阳落山以后,山里凉爽起来,沿着公路散步,一边散步,一边看看山上随季节的变化而呈现不一样色彩的山景,还可看一看在你身旁和远处时刻都在生长的庄稼,如果是雨后初霁,会给你一种物阜年丰的满足,你会觉得日子这样的平安,无恙的身体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超然。
闲逛至一铁索桥头,眼前是一大片庄稼地,在庄稼地中,孤独地长着一颗弯弯的麻柳树,我对着这棵麻柳树发了以阵呆。我在想这棵麻柳树为啥能存活下来?这棵麻柳树树身很弯,像一个驼背的老人,由于树身从小就被樵去枝丫,落下一身的节,一点用材的价值都没有。我想这棵树最初和它一起生长的同族兄弟,肯定是一大蓬,或者一大片,农人为了种地,将它们都砍伐掉,而且都连根挖出来,被地的主人用背篼背回去,填了火坑,取了暖,烧了水。唯独这棵弯曲的麻柳树幸运地留了下来,存活至今,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。它在大片的庄稼地里躬身立着,顶端伞一般的枝丫投下一片浓荫——哦,我终于明白了它存活下来的理由了:它是为浑身是汗的庄稼人遮阳来了。(来源《汉风》第23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