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一天,我们穿过色彩斑驳的田野、村庄、森林,以及一派生机盎然的季节,我怀着朝圣的心情,去拜望那座叫做齐寿山的山脉。
车窗外,刚才还是满山满谷乳白色的雾气,是那样的深,那样的浓,汹涌着,翻滚着,好像要吞没山间的一切似的。这会万道金光垂落在空中给大地染上了一层胭脂色,驱赶走了所有的雾气,露出湛蓝的天空。微风吹动的云朵和远处山坡上的羊群一样没有目的,却自由的忽停忽走;公路边,屹立着一棵棵形状各异的柳树,出现又消失在原野深处。
沿着蜿蜒的山路行走了一会儿,齐寿山的影子就向我们踱来。
刚过一个叫稍子坡的小山村,拐过一道山梁,就看到一个牌坊式的山门,四柱相连稳稳矗立在山间,牌坊上覆琉璃碧瓦,上面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薄一波书写的“轩辕故里齐寿山”几个鎏金大字。
在牌坊下,我缓住了急促的呼吸,稳定住了激动的心情,一路流散的景色与远古的历史渐渐向我靠拢。旅途一路经过的四散而去的风景,像我度过的岁月一样,似乎就不是在流散,而是在汇聚——向着一个神圣的高点汇聚;那个地方,有着华夏文明的起源,五千多年的文明赋予它悠久丰富的文化及神密的色彩。
高处,再往高处就是圣地。
这就是镶嵌在秦岭山麓的一颗璀璨明珠,它叫齐寿山,也叫嶓冢山,屈原在《离骚》中“吾令羲和弭节兮,望崦嵫而勿迫”中的崦嵫山亦指此山。
齐寿山——不由得我向从天际发出响亮的召唤。
齐寿山就在那里。是的,齐寿山不仅仅在那里,更是在我的脚下。他的诱惑再次激起我心情的澎湃,再也顾不了同行朋友的劝阻,下了车,徒步行走在旷世山野的世界里。
温暖的阳光穿梭于树间。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,阳光下,一道纤绝的水泥路,呢喃着季节的天真,水泥路的那头,植被越来越繁茂,充盈着那抹深不可测孤清而飘逸的影。灌木丛里星星点点的绿意在视线里跳跃,而被松柏包裹的山顶,那座形如大冢的山横隔在了我的眼前。
清风吹拂着我的面颊,弥漫在和风里的松油香味,仿佛是从大冢散发而出,这就是齐寿山的味道;泥土的味道,田野的味道,松树的味道,更是鸟语花香的味道,也是游客,香客带来的袅袅佛香的味道……
少倾,我走到了齐寿山山顶,我们来时乘坐的汽车早已停在山顶的寺院前,白色的汽车停在绿草地上分外耀眼,且与它身后红色庞大厚重的寺院色彩相差一百八十度,可是丝毫没有显出不协调来。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呼喊声打破了古老的宁静,使久无人迹的齐寿山多了几分活气,多了几分自然里的灵性。
交融,现代文明与远古文明的交融,我没有再好的词汇来形容,而这交融就是齐寿山与时间的对话,与空间的对话,也是与文明的对话。
太阳加快了升起的速度,五彩斑斓的光芒悬在山头古寺的上空,耀眼无比的照射着寺院前的碑文。在碑文不远处,是国家测绘总局齐寿山方位点的标志,标志上的齐寿山山顶的海拔高度为1951米,看到这个数据,我兴奋了。
1951米,这个高度在秦岭山系中,这是一个制高点,极目远眺,视野十分的开阔,我的心情肃然庄严,阵阵山岚吹走了一路的疲惫和对生活的压力。我们欣赏着连天的松涛,静静品味着这洁净世界的旖旎风光。
在那个高度,我仿佛看到。
在五千年前,出生于齐寿山东麓花羊峪的始祖轩辕黄帝带领着他的部落,来到离天最近的齐寿山山顶,跳着远古的舞蹈,笨重的羊皮鼓发出厚重的声音节奏分明;他们在祈求上天保佑部落风调雨顺,在向上天询问是不是离开部落的发源地迁徙到另一个的地方,天的语言岂是常人能懂,而轩辕黄帝领会了天意。也领会了历史,带领部落一路向东壮大。
传说,从这里能看到与“麦积烟雨“齐名的古秦州八景之一——“嶓冢岛浪”雄厚的景色。须臾间,眼前的天际仿佛幻变成烟云世界,一望无际茫茫雾海,千峰交相错影的岛屿。
撩人心绪的阵阵清风与放肆怒号的阵阵松涛交融着吹佛在我的耳际,白云一朵朵飘浮在眼前,让我蓦然明白,眼前景象与脑海的思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。从遐想中出来,心灵的杂念在山的世界里得到了安抚和净化。
与此同时,我的脚步却向这座叫做“慧福寺”的寺院走去。
一只只麻雀衔着山的影子,载着那个流传久远的传说,盘旋在头顶洁净无尘的天空里,穿梭在蓝天下,停泊在苍翠树木掩映中的慧福寺前。
听说,齐寿山有“一寺一观一庙”。一度是佛教、道教兴盛之地,曾建有轩辕庙,何年何月建废,难究其详,眼前的慧福寺虽然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,经历了风雨侵蚀,使已褪去了华丽的色彩,冷冷清清矗地在那里。十米高的门楼上,左右钟鼓相对,两边八卦悬顶,四角翘起,相互对立,两根描龙绣凤彩绘金饰的门柱犹如一个通向天庭的门柱,横跨在山门中间。
踏上高高的台阶,跨进寺院的瞬间,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,那落定尘埃扭曲着躯体的水泥曲径,在初夏的清风中,正张扬者它独有的姿态。而寺院内,一幢幢殿堂,在聚散游离的香火里,参差错落的在眼前。
一座门的界线,就是几十世纪的穿越。
步入慧福寺,就是步入佛国的殿堂,脚下布满苍苔的小径被蔓草和野花掩映。行走在这里,让人突然感觉到自己没有了职场的迷离,忘却了红世的嚣喧,好像游走在梦与醒的边缘, 不含任何的杂念与欲望,似欣赏高山倾听流水,身心不由得放松如闲云野鹤。
我一直是无神论者,面对昔日祈天祭祖的齐寿山,面对仿佛要给你道破生死的真谛,微微张开的嘴唇端坐在莲花台上的佛像,以及努力提示每位香客,竭力抑制他们的浮躁与不安,眉宇间祥和的韦陀,忽然,我有了一种灵魂净化的期望。
望着那些面目表情各各不一,呼之欲出的罗汉,我肃然起敬,我例外了!
我彻底的例外了,无怨无悔的点燃香烛……
随着僧人敲响的磬声穿越殿堂,烛影忽明忽暗的跳跃,佛香缭缭上升,我们开始了神圣的祭拜。今日,被佛光禅韵冲洗过的慧福寺, 更多的是让我内心的欲念和积怨一扫而光,找到了内心的宁静。
慧福寺不失是一座神圣的宫殿
光阴倏忽而过,历史犹如在昨天发生,却又是那么遥远,我的祭拜是向中华五千年的历史祭拜吗?
本想着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轩辕黄帝,可庄严的大雄宝殿,亲和的十八罗汉,以及庄重的关帝庙……唯独没有见到人文始祖的像,后来打听得知,当地政府已经着手在建三皇庙和祭祀广场。
走出慧福寺,我没有因为没有见到轩辕皇帝的神像感到遗憾,毕竟,历史是在逐渐改变。但我始终不明白正殿大门上悬挂的一块的大木匾,上书“三江镇岳”四个质朴、毓秀笔意奔放热烈的大字。
正午的太阳,火红的照在齐寿山上。七彩光华普照的齐寿山,让人飘飘欲仙。一阵阵凉爽的山风吹来,携带着佛陀的味道,我们在肃穆的心情中走向慧福寺附近的松林。
这些在身前身后自由张扬的树,从它们整齐划一的排列中,明显看出这是人工林。我们感叹让一座山都覆盖着茂密的林草,重新披上绿装,需要饱含多大的耐心时。万籁俱寂的天地一色中松树,给我们带来凉意,也使我们的心越发平静;在层林尽染的时间,我们的到来却给树林增添了几份生命的活力。
忽然,大家的惊叹声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,只见丰沛的草丛中,一滩清清的泉水,无声的在似动非动的流着,如此的高度,何来的泉水?正迷惑着。
同行的当地朋友告诉我,齐寿山不仅仅是轩辕黄帝的故里,更我国长江黄河两大水系的分水岭。山北之水入藉河归入渭河属黄河流域,山西之水为西汉水源头,山南之水注入白龙江入嘉陵江皆归长江属于长江流域;在当地就有“齐寿山不大不小,压着三江河垴”之美益。我们正处在山的西面,无疑这水淌下山后,会进入西汉水。
朋友的解释,使我恍然明白出寺院时,我苦思冥想的问题“三江镇岳”的含义原来如此。
本来,按事先的计划,要在这里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一天,可是,半天的旅途使我们肠胃都发出了紧急呼唤,我们只好依依不舍的暂时告别齐寿山,离开这美不胜收的圣地。
汽车走出绿荫小路,就到了我来时下车的地方,又沿着来时的方向一直向西走着,路和来时一样蜿蜒,更多了一份颠簸。
打开车窗,尽情的欣赏山岚的惬意,以及路边沿山脊而平成的一块块田地,划破天际的汽车号声惊动了一个正在劳作的农民;他扭头看了一会我们的汽车,又去干农活,在他回头的一刹那间,我看到这是位满脸刻着岁月的皱纹的老人,足足超过七十岁。七十古稀,老人不正是齐寿山亿万年历史的化身吗?不正是齐寿山虽老尤键见的影子吗?
我们行走的山路与流淌在山涧的一条小河交错着,时而平行,时而相交,如同人生的目标聚散不定。这就是齐寿山西麓众多泉水汇聚而成的西汉水,这条在《山海经》中记载的河流,正载着齐寿山的高度,载着齐寿山的厚重的西汉水,一路向西流去。
这,就是齐寿山,就是一个充满神圣,充满佛香,充满田园的山。
齐寿山是一座山,一座被风雨雕刻亿万年的山
也是一个圣地,一个华夏民族文明发源的圣地。
是一个佛国,一个华夏子孙的心灵家园。
也是一个文明的起源……
作者简介:周小虎 ,笔名:芥舟,小学教师, 上世纪80年代初生于天水市秦州区。过而立之年后误入文坛,在教学之余开始文学创作,几年来,有诗歌、散文刊发于《散文诗》,《参花》,《中国西部周刊》,《天水日报》,《天水晚报》等报刊,有文章入选文集。